和钟毓比起来，我平时真的是太闲了些。
因为我不懂医术，平日里都是钟毓在为慕夏诊治熬，我就做做样子帮她去去脸上的毒而已。
今日钟毓为她号过脉后，面色不似之前那般凝重，着手为她开了新的方子。
他不相信沈睿，抓药什么的都是亲自去外面信得过的药铺跑一趟，当然，药费我会找沈睿报销的。
钟毓匆忙走后，我掏出已经绘制好的新画像。
尽管慕夏说换张什么样的脸都能接受，我还是觉得她应该看一看，便将画好的一张倾城容颜递给她过目。
沈睿曾说若我有什么吩咐可随时找小厮仆人什么的，现在看来倒是好使，从我打算做模具并告诉小厮到现在才不过一刻钟，制作面具的上好木头和精致刻刀工具都为我送了来。
每日每夜没事就刻木头，我倒是不闲了。
钟毓进门时正巧看到我在勾勒模具上细小的纹路。
他随意地看了我一眼，“没想到，你刻的还不错嘛。”
我停下手，仔细收好工具，“那当然，我学了很久呢！”
钟毓坐在我对面，随口问道，“你为什么要学易容？这东西算是冷门的行业吧。”
“嘿”我端起茶倒了杯水，轻笑，“我师父知道我比较傻，怕我惹了坏人，便教了我十八般武器，结果我样样都没学会。”
“然后她就想，防身不行就学点能逃跑的吧，便开始教我轻功，可我还是学不好，最后她不知怎么来了灵感，转化了思路，开始教我最好学一种的易容术。”
“换张脸就不容易被发现，好逃命。”我不禁感慨，“师父当年真是煞费苦心啊。”
钟毓笑了笑，“能教会你这么不开窍的徒弟，你师父也挺不容易的。”
我：“……”
一杯茶饮尽，“说起来，慕夏身上的毒解得怎么样了？”
“再喝十副药，身上的蟾酥之毒便能解掉。”钟毓顿了顿，“至于一枝蒿的毒，要等蟾酥毒解完才能清干净。”
“她最近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弱。”
钟毓有把握道：“无碍，我为她熬的药里将这些都兼顾到了，过一阵子她的身体便会有所好转。”
如今已是四月初，在沈府呆了将近半个月，慕夏脸上的黑斑颜色已褪去一半，但中毒已深，残留的黑色估计是永远下不去的，这也就是我之前提到要换脸的原因。
易容要求换脸者面部平整光滑，告诉慕夏后，我便为她脸上烧伤的地方涂着秘制的药，“这是我特制的雪霜膏，涂在脸上凉凉的很舒服吧，不出五天疤痕就能去除。”
“哦，对了，你不必害怕换脸这件事，听着有些可怕血腥，其实跟易容没什么区别，都是在脸上贴一张脸。”
“唯一不同的是，易的容能揭下来，换的脸会代替之前的脸生长老去。”
“即便是血腥，我也不怕。”慕夏有些柔和地笑了笑，身子很是疲累。
我望了望屋外明媚春.色，“现在是四月初，怪不得你这么虚弱。”继续手上轻柔的动作，“慕夏，那个药再送来你可千万不能喝。”
“药性相克，现在为你熬的药能为你彻底解掉脸上的毒，同时还能医好你的嗓子，的确会虚弱几天，再过半个月，你定能彻底恢复的。”
慕夏了然。
事实证明我确实是想多了，因为沈睿根本连药都没送来。
或许是身边有佳人陪伴，所以忘记了药吧。
又或者是他，相信我的医术？
我对着画卷一点一点地削着手里的木头，这件无聊的事情着实是我这段日子里最能打发时间的消遣。
可能是脑子太空，我开始整理沈睿和慕夏之间发生的事情。
一场大火将慕夏的家烧完。
沈睿收留了慕夏，为她送上生辰礼物，平日里也很关心她。
慕夏拼命为濒死的沈睿夺来就他命的蟾酥。
沈睿将大半蟾酥种到慕夏脸上，让她中了很深的毒。
慕夏当时并不知道这些，依旧陪在沈睿身边。
沈睿将慕夏送到青沉阁，让她替自己打探消息。
慕夏当舞姬记录情报之余，每月都要喝沈睿为她带来的药续命。
沈睿减轻毒素添加了些增强体力的药，因为他需要让慕夏入宫。
慕夏以侧夫人的身份回到沈府，接受解毒易容的安排。
沈睿从未过来看过她一眼。
慕夏得知沈睿大婚，欲一把火自尽。
沈睿以为慕夏死了竟有些伤心。
慕夏知道自己哑和中毒的真相，心灰意冷，而此刻她也调查到父亲曾经的死竟跟沈睿有关。
我想，到了这一步，换谁都不会再爱了。
哪怕爱还在，也不会再有敢于追求甘于付出的勇气。
更何况，慕夏又亲眼看见沈睿和他心爱的正室夫人游玩、再不理会她，正应了她那句“是他的附属品”，她还能抱有什么感情呢？
一点一点地，希望没了，心就死了。
我摩挲着手上的春花彩绘小瓷瓶，里面装着师父教我提炼的木槿精华。
明天模具便能制好，只需收集当天开放的花瓣，捣碎成泥后滴入木槿精华，慕夏要的面具就能做好。
我尊重她的选择，换一张脸开始新的人生。
慕夏想要的，不过是活出自己，能过上普普通通的生活。让她觉得可笑的是，她重新开始的人生要在宫墙的牢笼里度过，即便如此，她仍有些期许，因为那里没有沈睿。
哪怕是进宫为妃，守在皇帝身侧，好歹能让她暂时忘却沈睿。对镜梳妆看着那张生疏的脸，她或许会害怕，不过，那满满的对未来的憧憬定能大过恐惧。
毕竟，入宫后，她终于可以选择她自己的方式，过真正的慕夏应该有的生活。
想到这里，我的心也跟着凝重起来。
宫墙内外，斩断复杂情丝纠缠，原本拘泥的牢笼，因为没有那个人，竟会让她有些向往。
有人说，心爱的人在的地方就是天堂，我想，前提是因为心爱的人也是爱你的，哪怕不爱你也没有伤害过你、一次又一次。
如果是一个只能恨不能爱的心爱之人，远离他的地方，只要没有他，没有纷纷扰扰的纠缠和伤害，在哪里都是自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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