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一会儿, 有人把刚做好的饭菜送过来, 颜一一起身去接了，帮风如雪放在身边。
一不小心，热汤溅出来一点，落在她纤纤的素手上, 她缩了缩手, 用嘴吹了几口气，略微撅起的红唇像个熟透的樱桃。
“好烫，你过一会儿再吃，我去帮你叫个人进来。”颜一一转身要走。
风如雪一直默默地看着她没出声。他想起，这样的画面好似有点熟悉。
当年, 沈茉是他的护法, 还总爱赖在他身边学习琴棋书画和各种阵法。有时候，她也会在他看书写字的时候, 悄悄地端着食物进来, 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身边。
凭心而论, 沈茉是伶俐乖巧的, 有她陪伴的日子, 曾经那么舒心惬意。她会带给人淡淡的温馨和快乐, 就像一朵小小的茉莉，绽放着沉默的芬芳。
他一直都是明白她的心思的，只是, 他一直都在利用她的这份心, 却将自己的心给了别的女子。
“沈茉, ”在颜一一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，风如雪突然开口叫住了她，“你能不能再帮我做一件事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派人速去钟灵门，通知门内弟子，防备幽灵门偷袭。”
风如雪不想死了，智商又开始在线了。其实，颜一一这次决定救他，也有一个原因，就是为钟灵门考虑。如果风如雪死了，钟灵门很可能被灭门，幽灵门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，让他们独大，只会祸害江湖。
“好。”颜一一干脆地答应他，接着又说道：“以后，你还是不要叫我沈茉，就像我不再叫你师父。当年的沈茉已经死了，我现在叫曼珠。”
没错，当年的沈茉是一株洁白馨香的茉莉，而她却像一棵彼岸花，明艳中带着冷漠。她的笑容灿烂，却再也不属于他了，也许她随时会嫁给秦子书，做他的夫人。
她说的没错，她并不输给陆清桐什么，离开了他，她活得更加美丽、高贵、有尊严。
化功散还有一个强势的后遗症，那就是在刚刚散去功力的那段日子，每晚都会疼痛发作，经脉和骨头都好像要断了一般。
一个又一个冰凉如水的夜，那是风如雪最难熬的时候。每一次，他咬紧牙关苦苦地挣扎，身体里如万蚁啃噬，额上全是冷汗，每一次，他都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。
在他闭着眼睛，因为疼痛而颤抖的时候，在他忍无可忍，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，在他最绝望最潦倒的时候，他总会闻到身边若有若无的幽香，仿佛还有一只轻柔的手，为他擦过额角的汗。
那一定不是错觉。那样的幽香就像困于绝望中的光亮，就像溺于寒潭中的温暖，就像一只把他从悬崖边拽住的手，他即便在梦中也忘不了。
可是，每一次醒来，他身边只守着一个钟灵门的弟子，还有一碗曼珠姑娘留下的汤药。
风如雪喝完汤药，会再一次疲惫地睡去，然而颜一一那日说的话，却如魔咒一般，反反复复地回响在他的脑中。
他想起，曾经某个夜晚，他因为陆清桐喝得酩酊大醉，沈茉扶过他，他抱过她。他的鼻息间有属于她的幽香，可他嘴里却叫着别人的名字；
有多少回，他在树下练剑，一回头就看见她素衣浅笑，踩着落叶而来。她一边叫他“师父”，一边捏着衣袖为他擦汗，她说，你不用再练了，我好好练功，我来保护师父。
又有多少回，她陪着他出生入死，患难以共，他对她说，相信我，我一定会让钟灵门成为武林霸主，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……
或许在那个时候，风如雪是真的这样想过的。
风如雪在睡梦中会有一丝心痛。其实，当年他对沈茉也曾有过内疚，只不过，他不可能为了她放弃陆清桐，放弃他想要的未来。
他只想等沈茉用自己的血为陆高远解了毒，等自己娶了陆清桐，拥有了向往的一切，他会把沈茉从北康王府接回来，安置在钟灵门，给她一个安稳的余生。
曾经的陪伴都不会再有了，沈茉也不会在钟灵门度过她的余生。她有了喜欢的男子，他英俊潇洒，对她更是疼爱有加，过了这几日，她就会跟着秦子书离开，也从他的生命中离开。
风如雪常常会在梦中，觉得陷入了一片黑暗，他失去了武功，失去了活着的目标，好像还失去了别的什么。
直到风如雪再见到秦子书的那一刻，他看到颜一一的样子，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失落。曾经她爱着他、恨着他，他都觉得不在乎，可现在，她对他没有爱也没有恨了，她带着曾经的恩怨和回忆，彻底地放开了他。
那天，秦子书到底还是熬不住，主动来土地庙中，说是安排李鸣带着人护送钟灵门的人回去。
风如雪当然明白秦子书的用意，他是不希望颜一一继续留在风如雪的身边，最终妥协到自己安排人来护送风如雪，只为了把颜一一换回去。
颜一一却不领情，硬是没给秦子书一个好脸色。她看见秦子书的时候，杏目圆瞪，扬着张俏脸，负气地说不要他管。
她的样子只气到了当事人秦子书，旁观的人看来，只觉得是小夫妻吵架，打是亲骂是爱。夏桑和章楠在旁边为他俩干着急。
秦子书抿着嘴，憋红脸的样子像只炸毛鸡，可是对着颜一一却又无计可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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