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说方才大巫女进行问天的时候，风云突变的异象已经给在场的所有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，那么太监拿出先皇的遗诏宣读后，众人的脸都快扭曲了。
这不啻于青天白日下的一道惊雷，吓得他们魂都快飞了。
新皇登基在即的关键时刻，突然就出现了先帝的密诏，说是要改立十七皇子为帝？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操作，没见过啊！
底下的人扑通跪了一地，俱都低垂下头，眼观鼻鼻观心，不敢抬头去看台阶上的情况，以免因为目睹到皇家阴私而惹来横祸。
天上的乌云还在不停聚拢，大有风雨欲来之势，风声在耳边呼啸，但大巫女清越的声音却神奇地刺破狂风，清晰地响彻于上空。
“皇位交替，本就是天意所定，既然先帝留下旨意举荐十七皇子，那便请皇子殿下上前来吧。”
底下有人按捺不住，偷偷掀起眼皮往上瞥了一眼，只见在陈妤话音落下后，苏祈言还真的提步走上台阶，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苏祈凌身旁。
他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旁边那位之前还是大周新皇的兄长，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陈妤，展露出笑颜来：“大巫女大人。”
听见苏祈言这声呼唤，苏祈凌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，声音沙哑地说：“白梨，他就那么重要？”
这话是对着陈妤说的。
陈妤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两个人，将苏祈言欣喜的神色和苏祈凌固执的目光都看在眼里，然后缓缓说道：“我只问吉凶，不问其他。”
大巫女的作用就是传达天意，苏祈凌在登基大典上引发灾象，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没法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，而既然先皇还留了一手，那么接下来陈妤自然也要为第二候选人占卜一次。
“吉凶？”苏祈凌冷笑，“你可真会说笑。”
苏祈言动了动唇，似乎想要替陈妤反唇相讥，但却被她摇头的动作所制止，有些不甘愿地闭上嘴。
陈妤对苏祈凌说：“你先等一会儿。”
然后冲苏祈言招招手：“阿言，你过来，我为你行问天之礼。”
苏祈言不着痕迹地瞥了旁边的兄长一眼，将眼底的嘲讽小心翼翼地收起来，这才上前一步，站到陈妤跟前，并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，正好站到了苏祈凌面前，挡住了他看向陈妤的视线。
陈妤也不多话，直接重复了之前的步骤，将指尖的血按在苏祈言额头上，接着画好繁复的符咒。
在这个过程里，苏祈言虽一言不发，但眼睛却没有错过她的一举一动，直到符咒的最后一笔落下，他才压低声音说：“大人……多谢。”
陈妤没有应下他的感谢，反而另回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：“没关系，很快就能结束了。”
苏祈言有些不明所以，他的目光在陈妤脸上逡巡，试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，但是陈妤的神色非常平静，平静得过了头。
她似乎没有受到刚刚大反转的剧情所影响，也不去理会如今奇怪且压抑的氛围，只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，手指翻飞间莫名地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。
问天的符咒已经刻画完毕，苏祈凌仿佛知晓事情进行到这一步，他做什么也没有用了，所以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，面色苍白地抬起头看向天上。
刚刚在替他问天的时候，天象突变、黑云压城，可是在此时，陈妤替苏祈言占卜吉凶，天上像是突然刮起狂风，原本聚拢在头顶的乌云在短时间内散得一干二净。
原本被阴影完全遮蔽的太阳重见天日，刚刚周围还像是入了夜一样昏暗，此时日光一照，又恢复了亮堂。
很明显，这是吉兆。
陈妤也十分平静地宣告：“十七皇子福缘深厚，得神明认可，可承继大统。”
苏祈言眉眼一弯，还来不及高兴，身侧倏地掠过一个暗影，等他反应过来时，才发现苏祈凌已经冲到了陈妤面前。
他的脸色从未像现在这般阴沉，比之刚才的乌云绕城还要可怕百倍。
苏祈凌目标明确，一上来就直扣住陈妤的手腕，手劲之大令陈妤不禁怀疑自己的手下一秒会不会像脆骨头一样，咯嘣就断了。
即使慢了半拍，但苏祈言在留意到陈妤皱起眉头的吃痛表情后也立刻反应过来，几步上前厉声喝道：“放开她！”
苏祈凌当然没有理会，陈妤也只是皱眉，却并未开口斥责，而是仰着脸，任由他的目光带着些微冷意落在自己的眉间脸颊。
那种狠绝的冰冷像是针子，又像是冬日里的冰雨，重重地拍打在她的脸上。
“白梨——”苏祈凌手上攥得更紧，“这就是你想要的？把我拉下来，把你看重的人推上去？你就那么——”
就那么喜爱苏祈言，喜爱到连分一点心思给他也不行？
陈妤动了动手腕，没能挣脱，眼看着苏祈言就要冲上来了，她只能选择先将另外一个喝退：“阿言，你是要成为新皇的人了，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冲动行事成何体统，快退回去站好！”
苏祈言被陈妤带在身边养了很多年，哪怕是伪装居多，但面对陈妤时，那种乖巧听话的性格似乎改不了了，所以听见陈妤的话，他条件反射地就遵从了。
停住脚步几秒后，他才猛地意识到现在不是听话的时候：“大人，他可是对您不敬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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