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小眠便握了握木槿的的手,柔声道:“那稳婆接生二十年,经验丰富,在那边镇上还挺有名,我一出桦树林便叫人去找了,让直接带到这边跟咱们会合。她那边要准备的东西多,所以刚刚才到。别怕,楼大哥会一直在这边陪你,等着你顺利产下皇子或公主。”
木槿只觉他的手比自己还要凉几分,猜着他拖着病体连夜奔波,必定身亏体乏,便道:“好。我这边有青桦他们也够了,楼大哥和稳婆交待过,便去休息休息吧!我……不会有事。”
楼小眠点头,转身向外走去。
一袭素衣翩然,在简陋破败的石屋内走过,依然身姿如仙。
木槿原来的忐忑不安莫名便消散了许多,抚着疼痛稍稍平息的腹部,低下头专心喝药。
夫婿不在,五哥不在,还好楼大哥还在,与她几度患难与共、死生不弃的楼大哥还在。
便是心头还有所疑惑,等生下孩儿后回去逼问许思颜吧!
算来算去,平生认识的那么多优秀男子,最好欺负的,其实还是她的大狼。
有时刻薄,有时骄傲,有时刚强,有时多疑善妒,有时面柔耳软,但心心相印后,终归在她跟前把百炼钢化作了绕指柔,何曾半点逆过她的心意?
好吧,她想她的夫婿了。
木槿揉了揉眼睛,忽伸出双手,从青桦手中捧住剩余的半碗药,一饮而尽。
楼小眠稳稳地踏出了石屋,看木槿的近卫将门上挂的毡毯压牢,原来挺直的身形才晃了几晃,踉跄地走向另一边扎下的帐篷。
此处并无林木河流,脚下几乎都是漫漫黄沙,一丛丛沙漠灌木还努力向外舒展着,以证明自己在恶劣环境下依然蓬勃的生命力。
楼小眠脚下软软的,一步步踩入黄沙,拔出来往前挪时甚至觉得艰难。前方的帐篷在摇晃,他走得便愈像喝醉了酒。
忽一脚绊在一丛灌木上,他再稳不住身形,人一歪竟从起伏的沙坡滑了下去。
顾湃等都知他是木槿挚交,见状连忙奔来相扶时,楼小眠摆手道:“没事!”
却跪倒在沙地上,肩背部重重一抽搐,竟呕出一大口鲜血,挂在枯黄的灌木上,粘稠殷红,如妖异而绝望的花朵。
顾湃骇然。
楼小眠喘着气,失色的面庞抬起,低哑道:“不许和皇后提!”
顾湃点头,问道:“此处并无大夫。楼相随身有带药吗?”
楼小眠瞅他一眼,沉寂的眸光显得有几分古怪。
而顾湃说完,神色却也古怪起来,再不肯多问一个字。
楼小眠身边当然有药。
木槿不知道,但他们这些近卫已听田烈说得明白,楼小眠身边有药,有两度救了他性命的大归元丹。
可他们更听田烈说的明白,木槿也需要大归元丹,需要大归元丹来帮助她多赢得几分生机。
可楼小眠如果病情危重,服下一颗或两颗大归元丹,木槿该怎么办?她明知后果,却能为了许从悦和他们这些亲近侍卫搏上自己性命,当然也不会去夺楼小眠的救命药。
顾湃正踌躇时,楼小眠已恢复镇静,向他轻轻一笑,“我有药。仓叔应该已经替我煎好了!”
正说着时,郑仓果然从帐篷后奔出来,惊呼道:“公子!”
楼小眠扶着顾湃的手站起,慢慢向郑仓走去,含笑道:“没事,不小心滑了一跤。”
片刻后,楼小眠已被扶到帐篷后。
那么热的天,他坐到了帐篷的避风处。单薄的身形兀自在微微发颤,长长的黑睫亦无力地垂落。他清弱得似能被迎面扑来的风沙掩得无影无踪。
郑仓将手中的碗递过去,拖着悲伤的尾音哑声道:“公子,药!”
琥珀色半透明的液体,说是药,却不像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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