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跟随白太太上楼去见白家老爷子。
姜灵灵则被留在座位。
此时的客厅，一共三个人。
她规规矩矩地咬着苹果。
白世容和朋友继续进行对战，战况激烈，两个男生全身心投入其中。
姜灵灵好奇抬眼，隔着不远的距离，在她这个角度，正好能看见电视半个屏幕，她看不太懂，只注意到他微抿薄唇，按键上的手指很灵活，很快就赢了。
“靠！又输了。”
那边的黑毛衣男生长叹一声，气馁地瘫在沙发。
不知道是不是她视线太专注了，白世容有所察觉，侧眸往她这边扫了眼。
不偏不倚视线相对。
眼前的小姑娘，穿着碎花棉裙子，乖巧地坐在那里。
其实，白世容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印象。
因为住得近，偶尔会碰见。她和自己还在同一个学校，她是小学部，而他是初中部。
学校的小学部和初中部仅隔着半个操场。
学校每次召开家长会，别的小朋友都围在电话亭，打电话催爸妈快点来学校，就她默默等在门口，不哭不闹极乖巧。
他默默看了一眼，眼底没什么多余情绪，淡淡挪开了。
倒是姜灵灵一紧张，被嘴里的苹果给噎到，抑制不住地咳嗽几声，十分窘迫。
*
白家老爷子在二楼的书房正戴着老花镜画山水，听闻姜霖的来意，眼神深沉。放下手中的墨笔，坐在梨花椅上，没说话。
姜霖猜不准老爷子的心思，皱眉道：“我知道这事有点唐突，可我和灵灵的妈离婚后也没了联系，家里老人都去得早，实在不知道该把孩子托付给谁。”
白家老爷子沉默半晌，摘了鼻上的老花镜，追忆着往昔，微微叹息：“当年你父亲跟我一起参加的抗美援朝，虽然他负了伤，走得早。但革命的友情是牢不可破的。”
白家老爷子是退伍军人，曾经和姜霖父亲共赴抗美援朝前线，两人在战场上结下深厚的革命友情，约定好抗战胜利回去，可惜，姜霖父亲在最后一场战役中了枪子，左腿废了，当时医疗条件有限，虽然保住性命，后遗症留下不少。
战争胜利归来，没过几年，就因为身子虚得病死了。
姜霖的母亲丢下尚需吃奶的姜霖，早早改嫁到外地，除了姜家老宅子，母亲没留下任何东西。姜霖是由自家伯伯拉扯大的，后来成年结婚，才又搬回姜宅。
姜霖从小没感受过母爱，原以为成家后有了孩子，会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庭。然而，在妻子生下灵灵不久后，就不堪忍受妇人的生活，选择离婚，她不甘庸庸碌碌度过下半辈子，她的职业是模特，她有梦想，有追求。而这个家，成了她的束缚。
离婚后，姜霖没再婚，全身心照顾女儿，灵灵从不懂事的小婴儿，成长到牙牙学语的年纪，再到如今上小学，全是他一个大男人当爹又当妈。
白家老爷子也知道他的不容易。
“您这话的意思，是愿意帮忙照看灵灵？”姜霖眉头舒展，喜出望外。
白家老爷子点点头：“我要是不答应，就太对不起老战友了。可惜老姜看不到自己孙女长大。”
姜霖心中热乎乎的：“您的恩情，我铭记于心。”
白家老爷子摆摆手，表示不必太在意：“灵灵那孩子还小，你是男人，得养家糊口。你尽管忙你的，放心把她留在家，反正离得近，多走动走动便是。”
话落，他又问姜霖：“灵灵在楼下？”
“对，她有点认生，所以我让她在楼下等。”
白家老爷子起身：“走，我去看看孩子。”
白太太扶着老爷子，和姜霖一起下了楼。
姜灵灵已经吃完了苹果，正坐在座位小心翼翼打量四周，见到父亲下来，这才跑过去：“爸爸。”
姜霖拍拍她的后背：“灵灵，这是白爷爷，跟你亲爷爷一起参加过战争，是很好的朋友。”
她看向白老爷子，有些拘谨地喊：“白爷爷好。”
白老爷子看上去不苟言笑，是个严肃古板的形象，但事实上，老爷子和蔼可亲，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，格外温和。
白老爷子点点头，对她笑，还从桌边糖盒里拿糖给她，“年纪这么小，就得自己生活，不过不打紧，爷爷一家帮忙照顾你，以后灵灵吃晚饭还有周末休息的时候，都可以过来。”
帮忙照顾？
白世容听到这话，眸子微微一抬，朝爷爷和小姑娘看去。
这种事，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。
濯易钦也跟着勾了一下唇，得，看样子白家多了个小妹妹。
不过，这小妹妹声音软软的，性子怂怂的，跟平时接触到的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完全不同，还挺有意思的。
姜灵灵眸光微闪，略带局促，不自觉地抿了下唇，低声说：“谢谢白爷爷。”
“不用见外。”白老爷子笑笑，很宠溺地眯了眼。
从白家出来，天边的乌云越来越厚，已经开始下起小雨。回到235的房子，父亲姜霖就开始收拾行李，衣服，身份证，存折。
姜灵灵坐在一旁看着，默不作声。虽然舍不得，但她知道，她留不住爸爸。爸爸要去挣钱，供她读书上学。
窗子外的雨越下越大，偶尔响彻打雷的声音。
孩子的生活起居安排妥当，跟朋友打了一通电话，当天下午，姜霖就准备出发。
临行前，他蹲下身子，拉住姜灵灵的手，眼圈有些泛红，嘱咐：“灵灵你记着，爸爸不在家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，如果有个头疼脑热，自己解决不了的事，就去白家找人帮忙。”
姜灵灵不安地抿了抿嘴，还是乖巧地应下了。
滂沱大雨中，父亲坐上车，离开家的那一刻。
她心里极度不安，害怕极了。
九岁的小姑娘，能有多坚强。
“爸爸，能不能不要走……”
她细软的嗓音带了些哭腔，却被轰鸣的雷声掩盖得干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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