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中又有人跳将起来叫嚷——
“医官来了这两日，啥都没查到。”
“大人你带的这两位道长，毛都没长齐，顶事么？”
“李医官刚给栓子和四罩儿瞧过，说没事，转头就这样了。俺们能信啥？！”
李医官双眉紧锁，俞千总抱抱拳：“诸位，某等驻守此处，便是要和诸位共进退，喝一样的水吸一样的气，若诸位有差池，我等能保自己无恙？”
乡长跟着劝解，俞千总命兵卒取担架抬走两个大汉的尸首，人群中又有人阴阳怪气道：“各位军爷小心些，栓子和四罩儿就是抬了那几具尸体才变成了这样。让医官好好替你们验验，再着这两个小老道念卷经罢。”
俞千总转身看向人群中，抬手一点，几个兵卒跨进人群，揪住方才说话的瘦小男子。
那人尽力挣扎：“军爷这是做甚？连句话都不让人说？！”
俞千总挑了挑眉：“看你所知甚多，等一时跟我详细说说。”又看向乡长，“可有敞亮地方？”
乡长躬身：“村学堂宽敞，可暂供千总歇脚。”
李医官拧眉：“大人，状况未明，孩童出入之处，尽量少人靠近。”
乡长犹豫了一下：“那就请大人移步药王庙罢。”
无昧与张屏跟随众兵卒一道穿过小石湾村。一路所见人家，几乎都是砖瓦房，而且不算旧。家家门前悬挂着干艾束，贴着各种符纸。村中道路宽阔，打扫得干干净净。
无昧不禁脱口道：“这地方挺富啊，房子比我们那边城里的不少人家还好。”
旁边的小兵呵了一声，无昧方才记起之前被交代过不准乱说话，幸而旁边的兵卒并未斥责他，一个小兵道：“这些房子是当年这边村里闹瘟疫后，县里拿捐的钱统一盖的。”
无昧大着胆子再出声：“哦，怪不得样式都差不多。方才就听那位老丈说过，这地方以前有过瘟疫，很厉害么？”
兵卒道：“屋子都烧了重盖，你说厉害不厉害？死了好多人。”
张屏侧身：“是瘪咬病？”
那小兵嗯了一声：“那时候烧尸首，烧屋子，烟在百里路外都能看见。临近乡里县城都不敢出门，在井上加盖子，怕这边飘来的灰落到井里头，布店里的油布百文钱一尺都买不到。大热天，人人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，生怕被从这边飞过去的蚊子咬了。”
又一个小兵道：“可不是么，我那时候浑身也给包得紧紧的，起了一身疙瘩痱子。偷偷去河里洗了个澡，差点被我爹把腿打断。”
无昧愕然，难怪方才那群村民如此反应。
张屏又问：“那次疫病，只有这两个村子受灾？”
小兵道：“是，这里算是我们县最靠边的乡了。桥头村往东，都是荒地跟庄稼地，过了台子界就是洋台县的地界。”
无昧讨好地道：“诸位军爷大热天还要赶这么远的路到此，真是辛苦。”
小兵嗐了一声：“没办法，县衙说他们人手不够，可不就得我们上么。军令一下，刀山火海也得去。”
无昧继续奉承：“正因诸位军爷英勇，我们老百姓日子才过得踏实。”又从袖中摸出几个折成三角的符，“军爷请收下，小道法术不精，只是小小心意。”
几个小兵瞄了瞄前头俞千总的背影，飞快抓了符揣起，对无昧和张屏又和颜悦色了几分，一个小兵还分了他们几口水喝。
张屏未再言语，只默默扫视沿途种种。
愈近东南，一股香火气渐浮渐浓，迎面许多村民涌来，被兵卒驱喝，各自散开。乡长歉然向俞千总道：“村民愚昧，有了事情，就想烧香求个平安，大人勿怪。”
无昧踮脚向前张望，只见数丈开外一道琉璃青瓦屋脊。再走近些，便见烟雾缭绕中，硕大的“药王庙”三字书于匾上。
药王庙的匾很大，庙却着实小，只有一间大殿，也无道人。
兵卒驱开所有乡民，乡长躬身请俞千总入内，李医官看向神台上药王像手中葫芦下的一堆水盆，陡然变色：“这是谁弄的，赶紧撤下倒掉！”
乡长轻声道：“都是村民们想求个心安。”
李医官厉声道：“愚昧！搁这许久，该落进多少灰尘？大热天人堆里一挤，烟再一呛，再喝进这些水，没病都能整出病！”
乡长连声道：“是，是。”
小兵们遂把神台上所有的水都倒了，围观百姓骂声不绝。
无昧和张屏也跟着蹭进殿内，神台旁侧甚是宽阔，后墙密密立满神位。
兵卒将所有窗扇尽数打开，俞千总在一把椅子上坐下，让人把方才抓住的那个瘦小男子带到面前。
“你乃本地村民？”
那男子全无之前的嚣张神气，蔫头耷脑盯着自己的脚尖。
“小的姓章，名平。小石湾生，小石湾长。”
无昧不禁看看张屏。俞千总颔首：“先时你说什么当心些的话，何意？死了的这两人，你认得？”
章平耷拉着头道：“回千总大人话。栓子和四罩儿跟小的算是一道滚爬大的。我们仨岁数差不多，他二人个头大，人也憨，平时就常帮人挑水扛柴。这回桥头村那几个人出事，这么邪性，谁都不敢上前。他俩见那肖老的家人哭得什么似的，就帮着把尸体抬了。”
俞千总再问：“一共四具尸体，只有他俩，加上前日的另一个死者抬？”
本小章还未完~.~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！
喜欢张公案2请大家收藏：(m.7fwx.org)张公案2起凡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