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难怪。既是惨事,想来人们都在努力忘却,谁会乱提这口不开的壶。
况且奸臣当道,以言犯禁之事时有发生,大家都格外小心,能不多嘴,就不多嘴。
但王放也不能开口问。贵人文人心眼儿多,身周像罩着一圈墨色的壳。他们有时会虚言伪善地跟小人物搭搭话,以满足自己“关心民生疾苦”的济世之心;但他们最不喜别人贸然搭讪,仿佛多说一句不情愿的话,自己身上的贵气就会被吸走一分。
更何况,有时候,数人拼车,不免聊些朝堂局势、任免新闻。有些车夫,有幸捕捉到点滴花边,为逞一时口舌之快,大嘴宣扬,弄得满城皆知。慢慢的,便生意零落,没人爱坐他们的车。
而王放每次赶车,都做出一副闭目塞听的模样,眼睛直视前方,永远不做那个先开口搭讪的。
如此有素养的车夫千载难逢。坐他的车,官吏们觉得放心又安全。
*
但今日,王放心无旁骛的赶车,听着身后两位拼车人的闲聊,头一次有些定力不足。
那头戴进贤冠的公人似乎在说:“唉,如今好布料都难找了……想当年,锦署……圣上赐的四时袍服,比现在这些粗制滥造的货,天上地下……”
王放听在耳中,心中冷笑,暗道:朝廷定那么重的税,光户赋就一年三匹绢、六匹麻,妇女们可不是得粗纺急作,才能完成任务。要是敢慢工出细活,官家可不饶你。
另一个人频频点头。他戴着平易近人的折角巾,手里玩着一小块和田玉挂件,慢悠悠附和道:“可不是。我庄子里那些纺织工,一个比一个懈怠。有一个还是以前皇家锦署里干活的呢!我高价聘来,原指望给我织出几匹拿得出手的彩锦。谁知一个月过去……你猜怎地?”
“进贤冠”凑趣,忙问:“怎么了?”
“折角巾”道:“谁知,锦没织出一寸,却是花钱如流水。再一问才知道,那人挑肥拣瘦的,给她一斤丝,她只挑出二两合格的,剩下的都给我扔了!说什么连抹布都做不来!这还不算,染色要用花露水,刷丝要用浓豆浆!——我能怎么办,赶紧把人家请走,养不起……”
“进贤冠”忍不住噗的一声笑。两人同时大笑。
王放再也忍不住,飞快组织一下措辞,回头说道:“两位郎官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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