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章
就在玉藻前指尖要碰到女人的前一刻, 另一双拿着水和布料包裹的和果子的手伸了过来。
“吃点这个吧。”
他的声音在此时女子听来犹如天籁。
而那只妖怪，也不知在何时收了手。
女子喝了几口水，拿着和果子咽了咽唾沫，却又把东西小心地收入怀里。
她准备将东西留给孩子。
“谢谢您, ”她不敢再看玉藻前，只盯着他旁边那个带着黑猫的年轻人, “请问，您有见到过我孩子吗？三天前和那孩子走散了, 我实在很担心……”
对方闻言, 略微震惊，“你的孩子不就在——”
你背上吗？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……这个孩子已经死了。
女子似乎浑然未觉，喝了水之后恢复了点力气，失神地四处找寻, 嘴里还喃喃着诡异的歌谣。
“孩子你别怕, 妈妈很快找到你……”
烟尘渡复杂地目送她一瘸一拐走远。
玉藻前则盯着烟尘渡，目光深沉, 在对方看过来前, 又把那抹情绪掩藏起来了, “还要再来吗？”
“恰巧路过而已。”
“……噗。”谁信。
“闭嘴！”烟尘渡显然也清楚这个理由并没有什么说服力，他一跺脚，然后愤懑地说，“我只是不喜欢半途而废。”
“除了式神外, 我还要找妻子。”玉藻前似乎是刻意提醒。
虽然人海茫茫, 但有了晴明给的线索, 就不至于大海捞针了。
“我知道，”烟尘渡平静地点头，“我帮你找。”
“……”玉藻前愣住了。
烟尘渡再次重复：“我帮你找。”
已经，对他放下感情了吗……
玉藻前注视着对方坚定的眉眼，心里竟是一种难言的复杂滋味。
之前一直在一起行动，没怎么察觉，现在才发现，对方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青涩少年了。轮廓略微长开，眉眼线条依旧精致，漆黑的瞳孔依旧纯净，可有的东西……他却无法把控了。
人类的成长速度……这么迅速吗……
玉藻前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。
他从怀里掏出一管竹笛。
在烟尘渡不解的目光中，他道：“你吹一下试试。”
烟尘渡不明所以地接过，然后……
“嘘——嘘——”
“吱嘎——吱呀嘎嘎嘎——”
玉藻前忍无可忍，“别吹了！”
——谁能告诉他，这个人类是怎么把笛子吹出“嘎”这种音的？！
“怪我咯，”烟尘渡没好气地把笛子扔回去，“我对音律一窍不通。”
玉藻前收好竹笛，心中波澜却再也无法平静，犹如被风不断吹皱的湖面。
可笑……
自己怎么会抱着那种侥幸。
是不是还是不要再和这个人类一起行动比较好……
“既然如此，”玉藻前却道，“那走吧。”
可烟尘渡并没有立即跟上，他凝视了玉藻前背影许久，最后极小声地呢喃：“原来这世上确实有我得不到的东西。”
他幼时经历悲惨，到神社也是被被逼无奈的。虽然在神社被禁锢了自由，但也因为神格，受尽爱戴，周围的人都对他千依百顺，他也变得骄纵自大，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手。
可从神社出来后，他就栽了跟头。
至少那只大妖怪的心……他恐怕是永远也无法得到。
但烟尘渡更是清楚，依玉藻前对妻子的在意，自己死缠烂打根本毫无意义。
所以选择放手。
至少……还是助你完成任务，并且……让你和妻子团聚。
反正，当一切结束后，他和玉藻前也是天涯两端，再不相见。
哼，难道烟尘渡大人会缺女人吗。
烟尘渡来到玉藻前身边，想了想，还是开了口。
“玉藻前，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——”
他皱眉，道：“倘若永远无法找到她呢？”
在玉藻前走后，烟尘渡和安倍晴明交谈过，知道了玉藻前三天放火两天毁城的恶行，在平安京相当于定时炸/弹般的存在。不过也不怪玉藻前，谁叫总有那么一群阴阳师，不分好坏追杀妖怪，把玉藻前从小追到大，至死不休，世世代代。
甚至还在人最伤心的时候，还要落井下石。
而狐狸是最记仇的。
玉藻前的行为，是不是也是对人类的警告呢？
安倍晴明帮助玉藻前找妻子转世，大概也是想通过此事，一是解开玉藻前的心结，二是让他放弃对平安京下手。
可烟尘渡的想法不一样。
妖怪的寿命很长，像玉藻前这种大妖，甚至可以永生。将之后的时间永远束缚在往事中，是不是不太过悲哀了呢……
“如果一直没能找到她，我觉得，你可以试试去做别的事……”
妖生漫长。
玉藻前目不斜视，“不会有那种可能。”
不知是否是错觉，玉藻前的坚持里，有若有似无的一丝，逃避什么的意味。
“好吧。”烟尘渡道。
安倍晴明说过，玉藻前想做一件事时，是完全不择手段不问代价的。
他就是这样。
***
两人都默认之前的女子是因为失去孩子，精神失常。这种情况在战乱时期并不少见，可没走多久，耳边又响起一个女童音，和之前女子的声音一唱一和。
“妈妈你别怕，我就在你身后……”
走了很久，这个声音好像一直萦绕。
“好像是首童谣……”烟尘渡思忖。无论什么歌谣，一沾染上鬼怪的气息，都会让人心底发毛。童谣更是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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